第62章 红豆 (第1/1页)

    红娘陪通臂猿猴回到人间，一路上苦口婆心地解说道：“那姑娘长相秀丽，出身豪门，家产丰厚，日子过得无忧无虑。媒婆都快把她家的门槛给踩烂了，她却一直不嫁，她总说还没见到她真正想嫁的人，可她只是个瞎子，又怎么看得见？”

    夜落乌啼霜满天，江枫渔火对愁眠，通臂猿猴站在姑苏城的清水湖边，湖水清澈见底，悄悄地流入云际，他听不见流水声，一切是那么安静。有着淡淡的清雅，淡淡的美丽，远离世俗的喧嚣，恰似不周山的世外恬静。

    他眼前是一个熟悉的背影，她身旁站在一个丫鬟，她坐在石头上静静望着湖面，她那苍白的面孔依旧没变，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，就连一旁的丫鬟打扮得都比她好，通臂猿猴摇身一变，变成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，悄悄走至她身前，想要开口却又怕惊扰了她，那丫鬟问道：“你是哪家公子？是否垂帘我家小姐美色？”

    “小环，不得无礼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，小姐。”

    她双眸紧闭，用温柔的语调说道：“这位公子请让一下，你挡住我看风景了。”

    通臂猿猴伸出手在她眼前晃动几下，不解地问道：“你的眼睛又看不到……”

    “但是我听得到，清水湖的湖面虽然很平静，但只要你细细聆听，有一种声音会在耳边环绕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声音？”

    “星星闪烁的声音。”

    “你见过星星吗？”

    她点了点头，答道：“小时候见过，后来因一场大病导致双目残疾，但我永远记得那黑暗中的星光，犹如地府的天堂。”

    通臂猿猴问道：“你想再看一次吗？”

    “父亲请了京城的神医都未曾治好，恐怕只有来生能见了。”

    通臂猿猴站在清水湖前，天空中没有一颗星辰，他对着黑夜轻轻一挥手，万千星光映射在清水湖湖面，他还回头朝那小姐吹了一口仙气。

    只见那小姐的双眸渐渐睁开，星光下的湖面，清水不清，因为那身影在她心中激起了一波涟漪，她问道：“你叫什么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？”

    丫鬟神奇地喊道：“小姐，你的眼睛……”

    她从石头上站起身，朝通臂猿猴走去，仔细地端详那样貌，仿佛是她脑海中无法释怀的人影。通臂猿猴回答道：“我周游列国，道访山城九九八十一座，见过，或许没见过，姑娘不必挂心。”

    “你叫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叫通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到底叫什么？”

    通臂猿猴露出了笑脸，他朝那小姐相反的方向走去，或许沉默是最好的陪伴，那小姐追问道：“我叫红豆，我还能见到你吗？”

    “不会了，这辈子都不会了。”

    通臂猿猴这悲哀由眼瞳直直地刺入她的心窝，让她很久、很久都无法释怀，尘世中多少有始无终的感情，所谓因果，可谁又做错了什么？注定的悲哀随着背影渐行渐远，往事如风散去，那相思却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何物最相思？此情难相负。

    红豆生南国，猿心不归路。

    “小环，你有没有觉得那公子长得好像一只猴子……”

    其是山山水水的往复，便是被佛祖称为万丈红尘的苦海，让人由爱生恨，只道是苍生难渡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此夜难眠，红豆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，小丫鬟问道：“小姐，你还在想刚才的公子？”

    红豆笑着答道：“佛说每个人的所见所遇都是早有的安排，缘起缘尽，缘聚缘散，一切都是天意。若是有缘，必会再见。”

    小丫鬟调皮地问道：“若是无缘呢？”

    “那便求缘！”

    第二天清晨，姑苏城外的寒山寺院略有些冷清，山风刺骨，袅袅升起的香火却不见添油过客。古院庙宇，一殿接着一殿，高高在上的神明严肃而立，山风不停地呼啸，让红豆裹紧了外衣，但她却还是冷得发抖，她独自来到佛祖雕像下，寺内不见法僧接引，一切都看似诡异，为何今天寒山寺一个人影都不见？

    红豆跪伏在地上，求道：“佛祖，我想求缘，昨晚我遇到一个公子，我想知道他是谁，我好像认识他，但我记不得了。”

    忽然，眼前的如来雕像化为万道金光，光芒四射，那渺渺的声音说道：“他是你前世的爱人。”

    红豆望着那发光的金身继续求道：“佛祖大慈大悲，能告诉我那公子的姓名吗？”

    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
    红豆问道：“佛说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，我祈求佛祖让我再见一次那公子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再看到那位公子吗？”

    “是的，我想再见他一面，哪怕只有一眼。”

    佛祖说：“那你要放弃此刻的一切，爱你的家人和幸福的生活，你能吗？”

    “我愿意放弃！”

    佛祖悲叹一声，闭上了双眼，世上总有苦情的爱人，明知无缘却还是依依等待，前世结缘来，注定非今日。

    夕阳将山坡上的枯草映成斑斑驳驳的酒红，寒山寺在如来的笑声中承载着所有的光与暗，那一颗红豆被悄悄埋入了土里。